环球热推荐:文艺漫谈|诗性的技艺
“从镜子开始的,不会在镜子里结束”——《祖国学丛书》
“雪,白得像诗中的权利/象牙做的权利,要不要用萝卜试一试”——《精神肖像丛书》
“像芹菜那样的东西,也可以是你的镜子”——《天性学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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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却总能从历史的乳房挤出/语言的奶汁”——《纪念艾青丛书》
“而死亡不过是一条还没上钩的鱼”——《新生丛书》
“最好是等到初夏,下过雷雨之后/再将它启封。因为他里面包的是彩虹的种子”——《彩虹的种子丛书》
“石头有石头的觉悟,石头是过硬的道具”——《街头表演丛书》
“他就像灵魂的大海,它会领着白帆/和海燕,汇成新的家族”——《知音学丛书》
“飞扬的尘土,像马蹄下的世界观/除了天理,你还喜欢在尘土里看到什么”——《悠悠的不一定都是往事丛书》
“本地的风光将时间的真理淘汰在/太平洋的边上”——《人在花莲丛书》
这些句子都出自臧棣的诗,出自他的诗集《慧根丛书》,这本诗集有155首诗,每首诗的标题都加以“丛书”命名。
臧棣是一个讲究文本形式感的诗人。在他的“燕园”、“协会”、“丛书”、“诗道樽言”各系列作品中,臧棣犹如手工艺人在作坊中生产一样,花样翻新、严谨规章、训练有素。
讲究形式的人,必然拥有讲得起形式的技艺。林贤治曾说臧棣是“形式至上”的“奴性写作”,也有人说他“炫技”、“编织”、“拉伸”、“化妆术”。其实诗歌本身就是形式的产物,是“技”与“艺”完美结合的产物。臧棣自己说:“在写作中我们对技巧(技艺)的依赖是一种难以逃避的命运。在根本意义上,技巧意味着一整套新的语言规约,填补着现代诗歌的写作与古典的语言规约决裂所造成的真空。写作就是技对我们的思想、意识、感性、直觉和体验的辛勤咀嚼,从而在新的语言的肌体上使之获得一种表达上的普遍性”。
因为这种对写作技艺过分偏爱,“进入”臧棣的诗作,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进入障碍。陈仲义说:“臧棣是当代诗人难以进入者之一”。在继续推进审美与审智的“反叙述”、“反口语”的纵深写作中,臧棣的确如陈仲义所说:“便用概念又拒绝概念,讲究理性又规避枯燥,经常在隐隐中散发出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趣味”。臧棣早期诗作确实如此,但“丛书”系列作品的变化是非常大的。他一改先前的晦涩诗风,呈现出轻松、快乐,在更宽泛的范围内寻找和选择意象的素材,语言的展开充满亲和力和情趣。
“现在,沙漠的面积扩大了五倍/那真理也变成一个液晶屏幕”——《秘密武器丛书》
“一般情况下,我们不拿真理做筹码”——《原始的权利丛书》
“真理是水滴,解渴还凑合”——《空穴学丛书》
只要真理还是真理,人类的精神还符合当初创造真理时的意图,诗人就是全心全意为真理服务的人。翻阅《慧根丛书》时,我马上就注意到了“真理”在诗中的大量涌现,其中还有一首以《真理学丛书》命名的诗。对很多人来说,真理这个似乎距离诗歌很远的词汇,在臧棣诗中将承担着某种风险——真理是否可以引向诗的终极?就像宗教离不开神话一样。诗歌或许就是生活中的真理的形象翻版。其实,真理从来就是一个信仰问题。
“神话死了,自由死了/可能性,死了。真相,死了”——《诗歌社会学丛书》
“植物的礼貌就有了宇宙的深意”——《金色秘密丛书》
“假如没有这里暗,也就没有宇宙的幸福”——《虚天学丛书》
宇宙论不仅是一个真理,也会是像神话一样成为诗的一种结构,一种形式。弗莱在《原型批评:神话理论》中说:“宇宙论的形式与诗歌形式显然更为接近,这一说法本身就意味着均衡的宇宙论可能是神话的一个分支。”
诗人要与世界乃至宇宙对话,肯定是在神秘的层次中才可以展开。诗人是神话的信仰者,是神的语言的传递者和翻译家。在《慧根丛书》的诗作中无处不在除了真理之外,还有神话和真理的对抗和统一。诗歌的问题毕竟不可能在对真理的探寻之中完成,就像诗歌的写作过程就是一个神话的创造与编织的过程一样,我们总会感叹;诗,只能是神来之笔。臧棣同样将在真理的终极目的地,呈现反向的神话的意境,再次宣布:诗是无解的答案。诗歌就是神话再生与延续的最好的路途,在一种反复的说服中完成确信。
“诗是一种慢”、“诗也可以是一种快”——《人在台北丛书》
“没有人配得上宇宙和诗之间的契约”——《自我学丛书》
“走运的话,诗,有时就是这样的尽头”——《各就各位丛书》
“曾梦想过,一首诗就是一座天堂”——《紧急出口丛书》
一首诗潜在于语词秩序中的东西,是诗人所愿望的“内容”。似乎因为也是一名诗评家的缘故,臧棣对诗的“技”与“艺”的追寻,随时随地地在诗中显现。耿占春在《失去象征的世界》中提过:“对藏棣而言,它是一种意识的分解活动的有节奏的结构——既是对事物也是对语言的微观知觉的精确形式,充满了意识活动的辩证法。”藏棣似乎是接受一个不存在的对象的“神秘邀请”,进入到一种自觉的写作之中。对于一个这样的诗人来说,真理的真实性与神话的现实性全部是诗性的技艺。
文章来源:经济观察报-书评增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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