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速讯:尘世纷繁,不如躲进书房一一“书房就是我的王国”
本文作者: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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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部分中国爱书人而言,“书房”二字所能唤起的想象多半会牵出一个叫李谧的人来。有“贞静处士”之谥的北魏人李谧向来被归入“逸士”、“高人”之林。这个事实虽未必人人耳熟能详,可他着名的两句话却一直为身后的爱书人津津乐道:“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于是,“坐拥百城”成了有着绝尘绝俗之心的爱书人笑傲喧嚣人世的灵魂宣言。
不过,确也有明眼人早已洞见了个中的苍白乏力。梁实秋就不给爱书人面子,竟然大煞风景地将其点破:“这种话好像很潇洒而狂傲,其实是心尚未安,无可奈何的解嘲语,徒见其不丈夫。”可见,即使是众望所归的逸士、高人也还有不断修炼的余地。我个人倒是觉得絮絮叨叨的法国人蒙田谈自己心爱书房的话说得朴实有力,不带一丝酸葡萄般的腐儒气:“书房就是我的王国。我竭力对它实行绝对的统治。”后来史家吉本(E.Gibbon)竟也用十分接近的诗的想象回应了蒙田:“千百个侍臣围绕在我身旁/我遁世的地方就是我的宫殿/而我正是这宫殿之王。”
蒙田和吉本激励了我。我禁不住诱惑,也要尝试着拿出王者的气魄和胆略重构我的王国——一个爱书人的理想书房。我所谓的“理想书房”其实更贴近英文的mydreamstudy/library。表示“理想”的一个“梦”字既可指“故园枝叶记君家”(王船山)的追忆,也可以指“我欲从君栖,山崖与海”(顾亭林)的向往。这样,我心目中的“理想书房”也就既存在过,同时又尚未诞生。追忆与向往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解,权当是做一场勾人的春梦。
王强书房一隅
一、书房的名目
书房是爱书人毕其生收藏于斯、览读于斯、为文于斯、梦想于斯的地方。那么,“理想书房”该不该有与之相匹配的名目?
生性务实的英美人似乎不大在意如何称呼自己的“书房”。因此,英文中说到“书房”,名目也就显得贫乏,不外乎“某某某的”book-room、library或study,干巴巴几个实质性的词,同古今中国爱书人对于名目的在意以至着迷相比,其间差距正不可以道里计。一旦遭遇我们的“斋”、“轩”、“庐”、“庵”、“居”、“阁”、“堂”、“屋”、“馆”、“室”、“房”、“舍”、“园”、“楼”等,更如贫儿撞见王子,难得有抬起头的时候。这还不提或如诗或如画、或飘逸着温馨书香或散发出清冽书气、或令人心醉或引人遐思的修饰语的汪洋,像什么“古柏斋”、“冷红轩”、“字隐庐”、“瓜蒂庵”、“芥茉居”、“唐音阁”、“缘缘堂”、“平屋”、“脉望馆”、“纸帐铜瓶室”、“少室山房”、“雅舍”、“随园”、“天问楼”,一展想象力无边的瑰丽,不免教人想起“青藤书屋”主人徐文长的诗句:“须知书户孕江山。”小小书房却能包孕下浩大的江山。难怪我们的文人对待自己精神家园名目的态度不仅丝毫不含糊,简直有些神圣得令人敬畏。
二、书房的环境
明人计成的《园冶》一书有“书房山”一节,中云:“凡掇小山,或依嘉树卉木,聚散而理。或悬岩峻壁,各有别致。书房中最宜者,更以山石为池,俯于窗下,似得濠濮间想。”
从外部着眼,理想书房当然得有理想环境。所谓理想环境,应体现为书房的物理处所与书房主人的心灵诉求之间彼此近乎完美的呼应。
蒙田建在山丘上的塔楼第三层是他的书房,透过正面的窗子正好俯视前面的花园。这一环境毫不含糊地批注了西塞罗的幸福观:拥有一个花园中的书房(alibraryinagarden)。明人张岳的“小山读书室”位于面向平芜、背负列嶂的“小山”之上,于是,“仰观于山,则云萝发兴;俯狎于野,则鱼鸟会心”。这一环境享尽了梦境与现实的交错。清人麟庆养于半亩园海棠吟社之南的“退思斋”。“自夏徂秋,每坐此读名山志,以当卧游;读《山海经》以资博览。八月夜,篝灯展卷,忽闻有声自西南来,心为之动。起视中庭,凉月初弦,玉绳低耿,回顾童子,垂头而睡,与欧阳子赋境宛合。伫立移时,夜色渐重,仍闭户挑灯再读……”这一环境令古与今消弭了时空的阻隔,尘世的心灵得以恣意遨游于仙境。
位于北京西城一条平常小巷中的八道湾十一号,是周作人长期居住的地方。令多少读书人心向往之的知堂书房“苦雨斋”就坐落在这里。“苦雨斋”其实貌不惊人,不过是典型而普通的中国旧式民居,据说是因院内排水不畅,每遇雨院内辄积水难去,故此得名。这样的环境已经用不着非得推开书房的门去读懂它的主人了。没有令人艳羡的浪漫。历史的记忆里只弥漫着苦涩的无奈和倔犟的苦中寻乐的文人况味。
三、书房的陈设
若说书房之外的环境折射着爱书人同外部世界的某种精神上的契合,那么书房之内的陈设布局则如一幅写意,着墨不多,却笔笔鲜活地勾勒出书房主人的品格与品味。
当然,书房的主人不妨粗略划分成两类,即“权势者”和“读书人”。权势者无论意在装点自家门面抑或真正出于自己耽读的乐趣,书房的设立和内中的陈设少有漫不经心的,往往借了布置的奢华无处不透着“权势”二字,古今中外向无例外。光绪初年出使西洋的黎庶昌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于是公务考察繁忙之际,还念念不忘在那部着名的《西洋杂志》里,为他夜睹德国王后凯瑟琳的书房记下一笔:“是夜,余入至开色邻看书之室。四壁皆饰以红缎,悬大小照像十余。书案有屏围之,如篱落形,剪采为花叶缀于其上。笔砚之属,率皆镂金琢玉。室内有一玉碗,径可一尺八寸。又有白石柱灯二,高可六尺,燃烛其中,若玉莲花也。”
此类书房即是梦中怕也难及,因为再狂野的想象终归脱不了日常的生活体验。还是回到属于“读书人”的书房。
蒙田的书房设计成圆形,只有一点平直的地方,刚好安放他的书桌和椅子。所有的书分五层排列在四周,围了一圈,弧形的墙壁好似躬着腰把它们全部呈献在他面前。这样的陈设完全符合王国绝对统治者的气势。
文人多以潇洒脱俗自命。书房的理想陈设要能不露声色地体现这一点才好。清人李渔说得最透:“书房之壁,最宜潇洒。欲其潇洒,切忌油漆。油漆二物,俗物也。”最佳者四白落地,简而洁;以棉纸糊壁虽等而下之,也还会使屋柱窗楹共为一色。和谐乃是关键。陈设多寡虽因人而异,但终以不繁为境界。明人桑悦的“独坐轩”大如斗,只能容下一台一椅,台上仅可置经史数卷。然独坐此书斋中,“尘坌不入,胸次日拓”。
清人郑日奎在中堂左侧辟出一室为书斋,名之曰“醉书斋”:“明斋素壁,泊如也。设几二,一陈笔墨,一置香炉茗碗之属。竹床一,坐以之;木榻一,卧以之。书架书筒各四,古今籍在焉。琴磬麈尾诸什物,亦杂置左右。”在这样的书房里,主人自可以忘情地宣泄自我,“或歌或叹,或笑或泣,或怒或骂,或闷欲绝,或大叫称快,或咄咄诧异,或卧或思,起而狂坐”。清人张缙彦的“依水园”更是羡煞爱书人:“水中有画舫,具茶铛酒垆,载《汉书》、《唐律》数卷,春雪初融,卧听撒网声飒飒然。”这岂是《遵生八笺》中脂粉气的书房布置可以相提并论的。
周作人素喜雅洁,读书、作文、写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温源宁几笔便将他写活了:“他的书斋是他工作和会见宾客的地方,他整洁的书斋可以说一如其人。一切都适得其位,所有的地方一尘不染。墙壁和地板有一种日本式的雅致。桌椅和摆设都没有一件多余,却有一种独一无二的韵味。这里一个靠垫,那里一个靠垫,就平添了一份舒适的气氛。”说的是“苦雨斋”也说的是“苦雨翁”。
西方文人中,靠近这一情调的,除卡莱尔(T.Carlyle)洁净整齐的书房外,非盖斯凯尔(E.Gaskell)夫人笔下夏洛特·勃朗蒂的书房莫属:房内的主色调是深红色,正好以暖色来对抗屋外冷森森的景致。墙上只有两幅画,其中一幅是劳伦斯画萨克雷的蚀刻。高而窄的旧式壁炉架两侧凹进去的地方摆满了书籍。这些书籍没一本是时下流行的所谓标准着作。每一本书都反映着书房主人个性化的追求和品味。进入这样的书房,除了墙面的颜色,即使是挑剔已极的李渔怕也要颔首称许:“壁间留隙地,可以代橱。此仿伏生藏书于壁之义,大有古风。”
当然尽信书房内的陈设有时也会落入判断的陷阱。钱钟书的书房据说藏书不多,可数的几橱与学富五车的他完全画不上等号。英国着名自然作家赫德森(W.H.Hudson)笔下大自然光与影的生命是那样流光溢彩,可走进他的书房是人都不免感到失落和惆怅:起居室兼书房面积虽大却十分晦暗。房内摆的家具全是人家公寓里丢弃不要的。除了安放他心爱书籍的一个玻璃橱外,满室见不到任何鲜亮的光与色,与美沾不上一点边儿。他不是因贫困装饰不起他的书房,实在是外面美丽的大自然全部占有了他。他真正的书房是在有光有色的大自然中。就像诗人华兹华斯的佣人有一次对慕名参观他主人书房的访客说:“这是主人放书的地方,而他是在田野中研读的。”
四、书房的趣味
藏书家叶灵凤写过一篇“书斋趣味”,述说他在枯寂的人生旅途中寻找精神安慰的体验:“对于人间不能尽然忘怀的我,每当到无可奈何的时候,我便将自己深锁在这间冷静的书斋中,这间用自己的心血所筑成的避难所,随意抽下几册书摊在眼前,以遣排那些不能遣排的情绪……因为摊开了每一册书,我不仅能忘去了我自己,而且更能获得了我自己。”
书房是爱书人身与心最后的庇护所。在这里,爱书人沉睡的灵魂,深刻的个性,人的种种特征被一架架书籍所唤醒、所提升。没有书架的书房难以想象。没有书的书架更加难以想象。其实,书房真正的趣味归根结底,全凝缩在那些个安放着各色各样典籍的神秘书架。书架是爱书人全部欲望与满足的隐秘栖息地。书架才是书房的灵魂。难怪书房不可轻易示人。“苦雨斋”主人深得个中奥秘:“因为这是危险的事,怕被看去了自己的心思。……一个人做文章,说好听话,都并不难,只一看他所读的书,至少便掂出一点斤两来了。”恰恰也是基于这一缘由,重构理想书房的要紧处,便在于重构书架上摄人心魄的一道道书的风景。
《书架》(TheBookontheBookshelf)的着者,美国杜克大学土木工程学及历史教授亨利·佩特罗斯基(HenryPetroski)一天晚上兀自坐在书房里读书。猛然间,他抬起头来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眼光审视着眼前的书架。结果,他惊异地发现,那些个实用的、制作简单的书架背后,竟隐藏着一个个“奇特、神秘、引人入胜的故事”。他第一次果敢地把遭人歧视以至蔑视的普普通通的书架,从残酷的历史遗忘之中解救了出来。这是以爱书人的良知和科学家的敏锐共同完成的一次充满文化趣味的发现:像书一样,书架也正成为我们文明的组成部分。书架对安置其中的书籍而言,不仅是彩色布幕,也是舞台。既然如此,理想书房里一个个舞台上展露的风景越是独特,由这些风景构成的书房的趣味才越显淳厚。
历史小说家司各特(WalterScott)的书架上除去大量的诗集,就是魔法师和炼金术士的着作,剩下的全是轶闻趣事集。诗人格雷(ThomasGray)的书架上摆放着他精心收藏的作品,收集之全令人难以置信:从小时候上学用过的课本,到最早的文学和绘画的习作,再到他后来引以为豪的研究之作。散文大家赫兹里特(W.Hazlitt)对莎士比亚和卢梭烂熟于胸,但他的书架上除了亨特(LeighHunt)的书外,别的什么都没有。约翰·班扬(JohnBunyan)的书架上只有一部《圣经》,其余全是他自己写的待出售的作品。托马斯·莫尔(ThomasMore)藏书颇丰,但架上全被古希腊、拉丁作家占据了。伊拉斯谟(Erasmus)多少有些嫉妒地说:除非去意大利为的是旅行的乐趣,否则莫尔完全可以足不出户。
译出《鲁拜集》的菲茨杰拉德(E.Fitzgerald)更令人不可思议,他只把带给他真正愉悦和乐趣的作家作品中那些让他刻骨铭心的书页撕扯下来,然后重新装订成册,再次命名后才将它们放回到他孤傲的书架之上。他所倾心的卡莱尔的《过去与现在》(PastandPresent)一经拆装后,新书封面上的书名也就成了:《卡莱尔的僧侣》(Carlyle抯Monk)。独特到了令人难忘的地步。
还是再一次回到八道湾的“苦雨斋”吧。我在想象中走进“几净窗明”、“清静幽闲”的一明两暗共三间藏书室正中明亮的那间屋子。除了一扇门,书房四周环列着一人多高的带有玻璃门的书柜。柜中的书摆放齐整,分类清晰。有中文,有日文,有英文也有希腊文。装帧讲究,种类繁多,有线装,有洋装。从野史笔记到乡邦文献,从动物生活到两性关系,从原始文明到巫术宗教,从希腊神话到日本文学,从医学史到道德变迁……霭理士26册着作仍然放射着犀利的思想光芒。英国胜家(CharlesSinger)与日本富士川游的医学史仍然耐心等待着主人的光顾。由《金枝》的作者、大名鼎鼎的弗雷泽翻译的阿波罗多洛斯(Apollodorus)的《书库》(Bibliotheke)以其上乘的译笔、详赅的批注,连同那部绝版难觅的汤普生的《希腊鸟类名汇》,仍然带着主人常常翻读时留下的体温……我不由地想,这些书橱里的书应当是我理想书房理想收藏的基础,然后应当添加上钱钟书“容安馆”那仅存在于他厚厚几大册札记中引用的西籍,还应当添加上从照片中见到的、季羡林书房里极抢眼的那部硬纸套装一百函的日本印《大正新修大藏经》,还应当……
理想书房还应当是爱书人甘愿埋葬自己灵魂的地方。如爱默生所说的那样,理想书房本应当这样构成:“从所有文明国度里精挑细选出那些最具智慧、最富机趣的人来陪伴你,然后再以最佳的秩序将这些选择好的伴侣一一排列起来。”
对于爱书人而言,理想书房还应当是理想生活的同义语吧。(来源:深圳图书馆)
附录丨俞敏洪:书蠹王强
用了两天时间,读完了王强的《书蠹牛津消夏记》。
从大学时代开始,王强对于书的态度,几乎一直是“读、藏而不述”,也就是他读书多,藏书多,但写东西少。现在我明白了,他是在等待成熟的季节,就像一只苹果,耐心等待金红色季节的到来。今天在我面前的这本金红色的《书蠹牛津消夏记》,就像一只充满了魅力的成熟苹果,只要摘下来闻一闻,就有着智慧的香味。
王强对书的爱护程度,可以用穷尽所爱来描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书。”他从大学时代开始买书、读书、藏书。他总能够把每月本来就很少的生活费省下来,然后在周末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逛书店。当时的海淀一条街,有新华书店、二手书店、古籍书店。大学四年和在北大当老师的六年,这些书店的门槛几乎被他踏烂,而王府井新华书店,还有当时大概荣宝斋一带的旧书店,也是他寻找图书宝藏的所在。
大学宿舍没有放书柜的地方,王强就把书放在床里面,沿着墙壁一点点垒起来,放不下了就放在床底下。不止一次,床上的书因为摇晃而倒下,把他压在下面,使他在睡梦中惊悚跳起。
要想向王强借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比向他借女朋友还要难。如果你没有饭菜票,向他伸手,他会毫不犹豫地给你,如果你忘还了,好像也不会催你。但一旦把饭菜票换成了图书,你借一本书都是要他命的感觉,难得借到一本,两天后准来向你要书,如果还没有读完,就等着他催命鬼般的提醒吧。
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北大号称有着700万册藏书的图书馆,常常递进去十张借书条,等上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最多能够拿出一本书来。当时北大的读书氛围热火朝天,你想借的书早就被别人拿走了。王强通过买书节约了大量到图书馆借书的时间。我看着眼热,向他借书又不肯,只能向他学习买书。我也学会了把自己的生活费节约出来一半,然后他逛书店的时候我尽可能和他一起去,学着他买书看,在大学几年的岁月里,我不知不觉也买了上千本书。
但我和王强对待图书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对版本没有要求,对书的印刷质量也没有太多要求,只要便宜,能够读,内容没有什么错误就是好书。而且我没有收藏的习惯,所以读完就放在一边,被别人拿走了,我常常都不知道,所以大学几年买的书也丢了不少。只有少数我想读第二、第三遍的书,才会比较认真的藏起来。
王强从一开始对于书的爱就超出了阅读的范围,就像挑朋友一样,不能是个人就当朋友,而是从气质、长相、穿着,都必须符合他的品味。他常用的一个词就是“品相”,一旦书到身边,就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着。在我们朋友间有个传说,如果王强和爱人吵架(他爱人也是我们同班同学,就是因为王强爱书,就爱上了他),他爱人只要从王强收藏的一套书中拿走一本,王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立刻缴械投降。
因为爱之越深,所以责之越切。王强对于书是挑剔的,任何缺胳膊少腿的书,不管多么有收藏价值,他都不会要。他在这本书里提到的经历——偶遇朝思暮想的皮装兰姆套书,是典型的写照。完整的十二卷本作品,中间少了一本,辗转反侧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放弃,因为如果少一本,他回去朝思暮想,会得忧郁症的。要不就是最完美的呈现,要不就是彻底放弃,这恰恰体现了王强的个性特征。
他是一个不容忍不完美的人,在我们一起共创新东方的岁月里,新东方的很多冲突都来自于他追求完美的个性;新东方的很多进步,也来自于他追求完美的决不让步。我的个性是比较善于和稀泥的,对错之间,得过且过。如果没有王强和徐小平的理想主义,新东方也许到今天还在世俗的泥潭里,而我还像猪一样地滚着。
王强的第一本书是《书之爱》,那是接近二十年前的读书笔记和寻书日记。如果说那本书对于书籍的描述和文笔的着落,还有一点生涩和腼腆的话,那这本《书蠹牛津消夏记》,完全是一本大家作品。其文字表述的圆润、心态的气定神闲、对于各种珍藏图书的描述和如数家珍,会让很多藏书家望尘莫及、散文家自叹弗如。
如果说大学时候我还能够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买几本书,现在的王强,在对图书的理解和收藏方面,已经一骑绝尘,我只能从他的这本书,来看到他所留下的优雅烟尘。
如果你到他家里去,他家里的地板上、床上、桌子上都是满满的书,表面看上去混乱摆放着,外人进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但对于王强来说,这就是他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奇境,可以毫不费力地寻找到他希望得到的图书宝藏和生命惊喜。
该书最后部分是两篇采访,《经典的“无用”,正是它的“意义”》和《读一流的书》,这正是王强读书心得的精华,也是对当前人们读书生活中浮躁心态的一种告诫。
阅读在岁月流逝中依然有价值的宗教、哲学、历史、心理学、科学、诗歌等书籍,把“无用”之书籍转化成一个人的人格魅力和精神超越,那才是读书的真正意义所在。“读书唯读一流书,做人要做一流人”,也是王强迄今为止生命的写照。
而我,今天还沉沦在读畅销书的快感中,沉沦在对书不加分辨如饕餮般阅读的混沌中。此时阅读王强给我送来的《书蠹牛津消夏记》,让我犹如踏进贵族的精神花园,闻到千年岁月中永开不败的文明传递之花的芬芳。
正因为有王强这样的人,对于世界文明宝藏孜孜不倦的寻求和珍藏,灿烂的文明之光才会代代相传,引领人类灵魂走向高处。
本文内容转载自:老俞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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