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聚焦!贾平凹游通渭
贾平凹游通渭
佚名
我记得第一次见贾平凹是在通渭县政府宾馆。看着他从一辆桑塔纳轿车中出来,着实叫等了许久的我非常失望。他的衣着打扮,恭维一点说,就像一个收拾得邋里邋遢的乡村中学教师。此后的接触,平凹以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博大精深的学养深深地打动着每一个与他相处的人。他不爱多说话,疲于和生人在一个话题上进行长时间的交流。可他在通渭采风期间,从县上领导到乡村小学生,都相处得非常融洽,且话头不断,从民俗来源到艺术素材的挖掘,从留坝张良庙到治糖尿病的偏方,他都娓娓道来,丝毫没有大名人的架子,就像是多年未见面的老朋友在拉家常。特别在“挖坑”(一种扑克玩法)时的较真劲,与小孩一般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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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通渭的第二天,他说好去乡下看水窖的,可他与一位县上的领导一聊起来就没有刹住车,整整坐了3个小时。也正是这段时间,为他创作《通渭人家》提供了不可缺少的基本素材。
下午,他一行来到离县城不远的碧玉乡雷岔村景木岔社,这个村庄坐落在大山深处,是著名的“121”集雨抗旱工程发源地。时值盛夏,天气异常干旱,由于集雨节灌,水肥充足,园中的果蔬长得郁郁葱葱,平凹看了非常高兴,欣然建议在一个用红油漆写了“陇原第一窖”的大集雨窖前与大家合影留念,然后又独自非常认真地摆了姿势与大水窖合影。
实在令人惊奇,通渭农家院落是这般干净。到了一农家的小西房里,同行的王教授躺在铺设简单但又非常洁净的土炕上不肯起来,说他要舒舒坦坦地在这里睡上半辈子。
按照他的吩咐,到这里之前未给任何人打招呼,一切都是随机的。时值农忙,户主们都上地去了。奇怪的是十余户人家的大门几乎都未上锁,足见民风之淳。每到一家,先生详细地询问着这里的民俗,何胜江老师逐一讲述着,怕一时说多了遗忘,他便找来一个小本子记下来。什么“四檩四噙口”、“滚椽、挂椽”、“苦荞面酸棒棒”、“莜麦面懒疙瘩”之类的,每每见到一些诸如青铜水烟瓶、火盆(熬罐罐茶用)等有些年成的东西,先生便详细地询问使用方法,还不时地比划着让同行的朋友拍照。
见他兴致颇浓,我们便将晚饭临时定在了农家。才出土的洋芋、才摘下的青椒、精细的刀工、纯正的胡麻油,炒出满院清香,外加爽口消暑降糖的绿荞面酸棒棒。小院里,大杏树下,一张八仙桌,大家围了坐定,一桌可口的农家饭上桌了。先生也不客套,大嚼大咽起来,全然不顾好事者在那里拍照,一连吃了三大碗,还直嚷嚷没吃够。临了他还说:“今儿个是我这半辈子吃得最美气的一顿饭。在城里有这等好吃的就好了。建议你们在西安开一个小吃馆,保准生意红火。”每到一处,平凹看着挂满墙壁的字画,时不时发出由衷的赞叹。他心中一定在想:在这落后的穷乡僻壤人们竟然这等酷爱字画,真是不可思议。果然,先生后来发表于《美文》,又被《新华文摘》、《读者》等刊物转载的《通渭人家》一文就证实了这一点:“通渭人时时处处表现着他们精神的高贵:你可以顿顿吃野菜喝稀汤,但家里不能没有一张饭桌;你可以出门了穿的衣裳破旧,但不能不洗不浆;你可以学识不高,但中堂不能不挂字画。”通渭人崇尚教育,崇尚文化。“通渭的孩子以能考上大学为孝子”,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就是“谁家的门风好”。“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就连爬在背上的小儿也会用手指在父亲的光头上写字。
他可谓说尽了通渭的好话。我后悔当时总是给先生发难:“贾老师,我们定西有一个女干部对你非常崇拜,你的书出一本她买一本,书柜中几乎全是你的作品。可自《废都》出版后,她一本也不买了,也不看了,你怎么理解这件事情?”记得当时他略加思索后,平静且真诚地说:“那对着呢,我把人家的感情伤了嘛。”现在想来,这句很朴实的话,将先生的善念、豁达、宽容、涵养以及高深的人生修行和道德境界表达得淋漓尽致。
通渭有一处不错的温泉,离县城约七八公里,准备请他洗一洗,不料刚进宾馆大门,就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朋友等在大厅里。签名的、合影的、求字求画的,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平凹一一和蔼地应承着。晚9时,在这儿举办了一个简单的笔会,平凹立于案前,手执狼毫,神情庄重,浓眉微蹙,双目凝视。我顿悟,贾平凹的丰采在于他闪光的思想和厚重的人格魅力。
“人间惟有读书好,世上从来吃饭难”。这是他写的第一幅字。苍劲古雅,力透纸背,在场许多书画家喝彩叫好。接着先生又为几位文学爱好者题写了书名,并与一些中学生合影留念。活动一直持续到子夜。临别,时任副县长的郑俊清呈上一本《通渭书画选》,先生一边翻看,一边推敲,露出欣喜的神情说:“你们通渭人的字写得真好!”也正如他后来在《通渭人家》中写的“字好内容好通渭好……”记得平凹在《通渭人家》中承诺“我还要来通渭,带上我那些文朋书友,他们厌恶着城市的颓废和浮躁,却又不得不置身于城市里,我要让他们都来一回通渭。”岁月荏苒,流年似水,又是一年秋风起,也不知他日再来通渭?
(选自“梧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