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热门:王朔成名作在《当代》发表的前前后后|往事
(相关资料图)
导读:近日,著名作家王朔最新小说《起初·纪年》出版的消息,引发众多读者的关注。虽然王朔已经有多年未曾推出新书,但他的作品一直留存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当代》杂志曾先后发表王朔的小说《空中小姐》《浮出海面》《永失我爱》《无人喝彩》等,其中1984年2期发表的《空中小姐》不仅是他的中篇处女作,也是其成名作。先后担任过王朔作品责编的章仲锷先生、汪兆骞先生,曾在回忆文章或访谈中谈及《空中小姐》在《当代》发表的前前后后,今日我们特摘编其中部分内容。
《当代》杂志1987年海南笔会
左二王朔,左三何启治,左四王海鸰
章仲锷:我在《当代》的一些回忆(节选)
(编者注:章仲锷,《当代》杂志原副主编)
王朔的第一部中篇小说《空中小姐》发表在《当代》,大约是一九八四年。最早看他初稿的是当时的编辑部主任龙世辉(可惜我的这位湖南老乡、编辑家已经去世),后来老龙离开《当代》,我接手又让他几经修改,前后改了四遍,由九万字精炼到四万字,发表后反应不错,很快就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作品带有很浓的自叙色彩,写的是一名海军战士与空姐的爱情故事,很纯情,富于理想和英雄主义色彩,有一定的感染力。故事就是以王朔自己的初恋为背景,当然,实际生活中那位空姐并未殉难,他们友好地分手了。紧接着《当代》当年又发了他的第二部中篇小说《浮出海面》,仍带有自叙成分,写的是一名待业青年(还是残疾)同舞蹈学院的一个学生的爱情纠葛,实际上很大部分取材于他同他妻子,一位舞蹈演员之间的故事。在这篇小说中已流露出作者某种玩世不恭的情绪。例如男主人公名叫石岜,这是我让他后改的,原来的名字是王岜(实是王八的谐音)。此小说改编为电影名叫《轮回》,那是后话了。在《当代》连发两部中篇后,他一发不可收,陆续写了《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橡皮人》《顽主》《我是你爸爸》等,他的解构主义,他对崇高、理性的拒绝,对传统和现存行为规范的蔑视,对伪道学和“ 革命” 辞藻的调侃嘲笑,以及对城市底层青年越轨行为的描述,对他们流行语言的熟稔和运用,都使其作品驳杂绚烂,别具一格,受到青年读者的欢迎,却也令某些人大为侧目。王朔完成了“ 由纯情走向邪恶” (我在一篇评论中的用语)的过程,肯定者认为他是新京味小说的代表,创造性地把一些市井俚语引入小说创作;贬他的认为他是“ 痞子文学”的始作俑者,不屑一顾。
我印象中的王朔,始终是个中学生式的小青年,天生一副娃娃脸,见了我拘谨又腼腆,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聆听我谈稿子。后来他成了“大腕”,仍对我十分尊敬。看他的作品,切莫以为他就是出身于大杂院的“胡同串子”,其实他是军队大院里的孩子,父亲是军队院校的教授,像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所描述的那样。他曾在舰艇上当过卫生兵,退役后在医药公司做销售员,据他说经常要带着药品下乡推销,住在大车店的土炕上招一身虱子,后来辞职申请了个摆书摊的执照也没真正干过。“码字”生涯是他生存手段的一种尝试,先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过短篇小说,没啥反响,在《当代》发出《空中小姐》,才使他产生信心。当时他没工作,妻子也刚当演员,《浮出海面》发表后可以拿到一千多元的稿费,这对他来说是笔大收入。是我出馊主意让他和妻子共同署名的,这样平均不至超过八百元,就免缴个人所得税了。《当代》对王朔也着意培植,第一次刊物评优秀作品奖,给他颁发了“新人奖”,请他去怀柔水库度假。那次我目睹了他作为海军战士的泳姿。他身体颀长结实,以自由式横渡水库两个来回还很轻松(我游一趟便气喘吁吁了),难怪他受到女追星族的青睐。《当代》还请他去海南岛参加笔会,就是那次会上他结识了王海鸰,后来他们合作写了电视连续剧《爱你没商量》。
有一年王朔的作品影视改编率极高,一年有四五部,被称作“王朔年”。及至他参与策划《渴望》,分工撰写《编辑部的故事》,可谓达到了巅峰。待到拍摄《爱你没商量》《海马歌舞厅》,则已成强弩之末,所以又改而参与策划拍摄革命题材的影片《红樱桃》,再获成功。王朔极其聪明,很善于包装炒作,以他“文革”时读中学的那点文化,全凭勤奋,成为一名独具风格的作家,走出自己的路,着实不易。他有时口出狂言,也许是出于不成熟,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有可能是在“作秀”,故出惊人之语,以资招徕,引人注目,像什么“一不小心就玩出部《红楼梦》”之类,我有这样的怀疑。对于“痞子文学”的提法,我以为是不对的。“痞子”是指他写了痞子,还是说作者就是痞子?若是前者,谁写了痞子谁就成为痞子,那么,施耐庵就会成为强盗作家,曾朴(小说《孽海花》的作者)则是娼妓作家了。若是后者,如无事实依据,那则是人身攻击了。我始终认为,王朔的作品应属于纯文学的范畴,因为他描摹人情,状写世态,塑造人物,揭示人性的优美与泯灭,除了他的“单立人侦探系列”,并不单纯追求情节,而他写人物对话,特别是当今城市青年的时尚口语,惟妙惟肖,堪称一绝。有些词语,例如他的一些作品的篇名《过把瘾就死》《爱你没商量》《玩的就是心跳》等,已成为一种流行语和口头禅,这是别的作家所做不到的,对王朔及其作品,不管你是否喜欢,都得承认,在新时期有这样一段相当火爆的“王朔现象”。在文学走向多元化的今天,我们对待不同风格流派和各种各样的探索实践,应该采取宽容、平和、开放的态度才是。
原文发表于《当代》1999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