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观热点：杨小青｜挑钱

人到一定年龄，做的梦都是些旧事，故人。年轻时的虚幻美梦不再有，故友、逝去的亲人，梦里会不请自来，活灵活现。往事不堪回首，有些自己并不想梦见，但梦不由己。前几日梦见以前的老邻居——挑钱的方老伯，记忆的闸门一下又被打开，往事如流，红尘滚滚。

方老伯的家，紧邻我们供销社宿舍。方老伯是一个特别勤劳、节俭的老农民。家庭成分是贫雇农，这样的成分是真正的无产阶级。记忆中，夏天几乎没见过他穿过上衣，光着上身，大裤衩，肩上搭块粗布大毛巾，年年如此。

方老伯出门总是不空手，即使上街买点油盐，肩上也要扛着个粪箕出门。他走过的路，后来者是捡不到任何粪的。粪箕捡满了，难背，方老伯会捡个石块，用藤条或草绳系着，挂在狗屎刮子另一头，挑回家。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改革开放之前，农闲时，或逢年过节，有时会看见方老伯挑着三六表纸，走村串户。那个年代，烧纸钱虽然是封建迷信，但农村逢年过节、祭祖有烧纸钱的传统习惯，家家户户烧。亡人为大，法不责众。家庭成分不好的，悄悄烧。贩卖纸钱、冥币，既算投机倒把，又是封建迷信，一般人不敢搞。方老伯因为家庭成分好，不识字，而且都是半夜出发去纸厂，革委会干部睁一眼闭一眼，带管不管。

那时的三六表纸作用挺多，卫生纸、包装纸、抽黄烟点烟用的纸......还有最重要的一项功能，就是当冥币纸钱。讲究的人家，烧之前，会用一头钉着铜钱的木棍，拿钉锤敲打，在纸上敲出一枚枚铜钱印子，据说这样烧下去会更有用。那时没有彩印，也没有打印机，市面上没有那种现成的一匝匝假币冥币。

纸厂在三里水闸，十几里路远。当年只有一条小路，沟沟坎坎，空手要走两个多小时。挑纸走夜路，一般胆小的不敢。晚上黑漆漆的，山边树丛，各种微光闪烁，怪异的叫声，响动，瘆人。听村里老人说，“火焰小”的人挑纸，路上会碰见“野鬼”抢钱，越挑越重。

大集体和改革开放初期，农村穷，方老伯卖纸大多是赊销。听说后来去世了，家里还有几大本纸钱烂账。

想着，想着，自然又想起父母，想起当年跟父母亲一道做清明、冬至的情景。想起自己不久前写的一段分行文字：

灰烬

有轻飘飘的纸片

都已燃烧殆尽

不需要 再用泪水浇灭

我的眼前 只剩下

一堆黑色的粉末

久久不肯离去

是担心灰烬中的余火

被寒风吹起

引燃身边的枯草

你平常很爱干净

那些年 家里一贫如洗

却一尘不染

而此刻 看着一堆灰

我却不能清扫

呼啸而起的炮仗 在天空

大喝几声

碎片 纷纷飘落

作者简介

杨小青，曾用笔名心已远游，安徽省南陵县何湾镇合村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戈壁与城市的对话》（三人合集），单集《受潮的琴弦》，随笔集《一抹炊烟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