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程：《本巴》是我写给自己的童年史诗

8月11日，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在北京揭晓，新疆作家刘亮程的长篇小说《本巴》获奖，为新疆作家首获这一中国文学最高奖项。

去年初，刚过60岁生日的刘亮程正逢人生一甲子，译林出版社适时独家推出7卷本典藏版《刘亮程作品》。 这一典藏版系列由“世界最美的书”得主朱赢椿操刀设计。它首次囊括了刘亮程半世以来的全部重要作品，由长篇小说《本巴》领衔，包括长篇小说《虚土》《凿空》《捎话》，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及《在新疆》，访谈随笔集《把地上的事往天上聊》等，完整呈现出他的创作全貌和精神世界。

刘亮程写道：“借此修订，我也有机会通读旧作。生命走散在一生中，若不是这些文字，真的不知道那时候的我会这样想象世界。当时若不写，这些文字或再不会被写出来，我也便无缘成为自己的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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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本巴》封面。资料图

《本巴》是刘亮程历时5年完成的长篇小说，它在出版前，就以全本形式在《十月》杂志刊出，并入选2021花地文学榜年度长篇作品，出版后引起广泛关注，已进入新浪读书和《中华读书报》《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等各大媒体的好书榜单。

刘亮程早年以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蜚声文坛，后转型小说创作，搭建起的又一个自足的文学世界，万物生灵原貌展现，拙而雅醇的文风裹挟着一股原始的野生力量。

他写完《一个人的村庄》后，便开始走新疆。直到写《凿空》时，才让他真正有了一种“在新疆”的感觉。而散文集《在新疆》，则是穿插在他的两部小说《凿空》与《虚土》间完成的。

10多年前，刘亮程前往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旅行。他一边游走于草原和山区，一边阅读英雄史诗《江格尔》。他说：“读《江格尔》会觉得非常有趣，感慨人类的童年时代对时间的绚丽想象，并被所透露出来的天真打动。因为它是口传文学，想想看，在那样的年代，一到夜晚，部族的老人和年轻人围坐在江格尔奇（蒙古族史诗说唱者）旁边……一直到月落星稀，东方发白。他们在史诗中塑造无畏、充满天真的英雄，而且又用这种塑造来激励自己，战胜困难，获得胜利。后来，我到很多地方都在推荐这部史诗，让他们多读史诗。”

读得多了，他萌发出一个念头，“写一部天真的小说”，10余年来，这个念头由初生渐次扩大。站在史诗尽头重启时间，在古人想象力停住的地方重整山河，他最终成就了这部充满想象、道出天真的长篇小说《本巴》。

新疆作家刘亮程。

《本巴》以《江格尔》为背景展开。在史诗驻足的地方，刘亮程追溯逝去的人类童年，呈现出艺术的恢宏绚烂，亦流露现代人返璞归真的精神追求。

本巴，意为宝瓶，人与万物的母腹。形似宝瓶的母腹是每个生命的故乡。本巴是草原的名字，孩子们在碧草连天的美丽草原上，把沉重的生活变成好玩的游戏，正如这本书的宣传语所呈现的那样：“江格尔的本巴地方，是幸福的人间天堂。那里人人都25岁，没有衰老没有死亡。”

《本巴》虽然从蒙古族史诗《江格尔》中生发出来，却没有落入重述史诗的俗套，而是运用了史诗的单纯与天真的逻辑，从地方经验中生发出人类性的想象与思考。

有人评价说，《本巴》可谓一部在时间中任意穿梭的奇幻小说，是一本写给成年人的童话。对这一说法，刘亮程则表示认可：“《本巴》是我写得最愉快的一部小说，是我写给自己的童年史诗，虽然我写过许多童年故事，但《本巴》是我写作历史中最天真的一次，也是完成度最高的一部。”

有评论家说：“《本巴》这部长篇小说有着史诗般的天真雄浑，民间艺人的奇特想象，巧妙地构建起一个世界。又从古人想不动的地方开始，继续往更远处畅想，哲思贯注，栩栩如生。”

在当下，不少作家倾注精力讲好故事，刘亮程有好故事，但更在意故事中包裹的内核。在《本巴》中，这个内核便是时间。他超越故事表层，以飞离地面的姿态书写时间的本质。

新疆作家刘亮程。

刘亮程认为，他们处在那个年代，四周都是强大的莽古斯（敌人），人人都害怕衰老，一旦衰老，就会被强敌欺负和征服，所以，他们天真地想象出了一个“人人活在25岁”的本巴世界。那里的人，既不衰老也不死亡，都是年轻人，身强力壮得可以抵御所有外敌。对本巴世界的想象，其实就是现实世界无限伸长的影子，是我们寄存在高远处的另一种生活。

不唯《本巴》，其实刘亮程大部分作品的母题就是时间。无论是早年在乌鲁木齐务工时写就的《一个人的村庄》，还是后来的小说《虚土》《凿空》《捎话》，都与时间息息相关。

刘亮程来自沙湾乡村，50岁后，又从城市回到了乡村。2014年，他在木垒哈萨克自治县英格堡乡菜籽沟村创建新疆首个艺术家村落，倾力打造木垒书院，自封院长。这里山色起伏，景色壮美，他种地、栽花、养狗、喂鸡，也依然在写作。且耕且读，在理想与现实间诗意栖居已有近10年时间。

他说，刚入驻在这里时，便提出一个口号：把文学和艺术的力量加入到村庄的万物生长中。如今，这个村庄已不同于以前，有很多民宿和农家乐，用事实证明文学和艺术可以让村庄变得“人丁兴旺”。当看到在《诗经》、唐宋诗词中袅袅几千年的炊烟，还在这里延伸，他感到很欣慰。（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