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贵的鞋一定是母亲纳的“千层底”,一针一线藏着万重爱
上世纪的中、末期,我家屋后有一块长长的自留地,在进入菜园门的上方有一棵千年“双胞胎”古樟。春天里,古樟左侧角落会长出许多郁郁葱葱的苎麻。苎麻是属于丛生植物,高约一米多,根生性极强,头一年采割后,只要保留其根,适当施些优质肥料,来年照样“春风吹又生”,且生意盎然。
苎麻其实是我母亲精心种植的,每到夏天,园里那处苎麻被母亲用镰刀割倒后,挑到家里剥下皮,麻骨露出白色,麻杆脆脆的,晒干之后,在生火煮饭时,可用来当做引火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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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下来的皮,母亲坐在小矮凳子上,脚上的膝盖上垫着一片长瓦,手持一把小麻刀,将麻放到瓦片上刮去外层的表面,趁着大晴天晒干,就成了黄里透白的麻纤维。母亲再把它掰成丝条,然后又在膝盖大腿上用手反复搓成细细的麻线。每当农闲时,母亲用手工为家人制作各式布鞋,制布鞋离不开要用这些苎麻加工而成的细长柔韧的麻线。
儿时,我常常穿着母亲做的布鞋,翻过山道小径,走过只铺有碎石的小马路,穿过田间地头去上学堂。成年之后,又穿着母亲而制作的布鞋走出了苗岭山寨……我至今还珍藏了一双母亲给我定制的布鞋,每次只要见到那双布鞋,心里总是感到阵阵的温暖。
其实,母亲制做布鞋,不是一桩容易的事。那时,我家里的破烂衣服实在不能穿了,母亲则“变废为宝”,她会利用晴天把破衣烂裤洗干净,剪掉扣子,一层层拆开,按类分拣。然后,麻利的取下木门板,放在事先准备好了凳子上,用米汤(自制浆糊)把些碎布一层层粘叠起来晒干,这叫作“打布壳子”。
需要制作的鞋底,是用“布壳子”一层层叠起来的,至少有数十层,有一厘米多厚,母亲将“布壳子”叠到一定的厚度,再往下极力压住,就按照“鞋样”的大小,用皮刀切掉边,鞋底的形状就“初具雏形”。
母亲做鞋子的第一道工序,就是纳鞋底。纳鞋底必须要用到针、线、抵手(顶针)、钻子、针夹子等“长枪短剑”,这些“武器”都有存放在她房间的“镜盖盒”里,随时可以去拿取使用的。
母亲在纳鞋底时,将针要穿透鞋底,先须用戴(套)在中指上的抵手,去抵住针尾部用力顶,才能使针穿透那厚厚的几十层布。顶针上密布着麻麻点点,是为了固定针尾不会打滑“走弯路”,当针在鞋底的一面顶没了,针尖从另一面穿出来半节。其时,须用针夹子牢牢地夹住,使劲地往上拔。如果鞋底坚硬,就用钻子“开路”,这样一针针地纳。“一针一线总关情”,每只鞋底,可得纳成百上千次啊!每一针凝聚了母亲的深情厚意。鞋底两面露着密密麻麻的线点,线点越密,鞋底则越结实。
纳鞋底是一项细致而又累的活计,我每当看着母亲每纳一针,抵手、夹针、扯拉麻线时,咬着牙极力的“左右开弓”,连手背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额角上渗出细汗。为了拉紧每一针麻线,使鞋底结实,只见母亲的手指手背被那线勒出一条条深深的痕迹,久久地难以“还原”。
每完成一针,母亲总是要把针往自己的额前的头发上去抹一下,或者在事先准备好了的黄蜡上擦一下,煞后找准下一个针点用力戳进去。我长大后方知这是在增加针身的润滑性,使在穿透鞋底时减少摩擦力。久而久之,每一个纳鞋底的女人“千篇一律”总要把针先往头发上抹一抹。
过去,苗乡的各家各户的女人,哪怕是空闲时聊天,或者是生产队里开会,手中都拿着鞋底,边说边纳或边听边纳,妇女在会上干这种“私货”,队长是不会制止的,我母亲就“见缝插针”地纳着鞋底……
当鞋底做好后,接下来做鞋帮。做鞋帮按照脚的大小用纸剪裁成“鞋样”,贴在布上。鞋帮由三层构成:鞋面布、鞋面衬、鞋面里子(层)布。一般鞋面布是选择崭新的青色灯芯绒布,其布挺有韧性。
母亲再忙,每年总要给我做几双美观大方,且十分合脚的布鞋,可谓千般母爱于“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