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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速讯:被不断呼唤和提及的“耿建翌”,“他是谁?”

2022-11-10 08:52:00 来源:腾讯网

11月9日,耿建翌作品回顾展“他是谁?”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开幕。耿建翌因病于2017年12月去世,五年后的回顾展也是其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展览。


(资料图片)

提及耿建翌,其生前挚友、艺术家张培力几度停顿:“他留过一句话,五年内不许要给他做个展和出版。如今时间到了,我想要为老耿做一些事情。提出想法后,得到了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和中国美院出版社的支持,我觉得像老耿这样的艺术家应该被更多人了解。”

耿建翌,池社活动之二“绿色空间中的行者”,1986年。图片提供:宋陵。

“耿建翌”“他是谁?”这几个被印刷在展览海报上的字,被不断呼唤和提及。海报的图像元素取自其作品《两张脸的受光部》,这件作品将不同人脸的受光部分重叠到一起,出现了一些很难辨认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形象。这种熟悉和陌生的反转,或许正到达了耿建翌所希望的“百分之五十”的距离。

耿建翌作品回顾展“他是谁?”展览海报

耿建翌,《无题》,1993年,纸上水彩,36.5x49cm,私人收藏。

耿建翌,他是谁?“在上海艺术行业作为忙碌的一周,PSA发出这份‘寻人启事’,邀请大家来追忆、想象、接近这位独特的艺术家。也希望像耿建翌一样中国当代艺术史上独特的个案、独特的人可以被更深入地了解和研究。同时耿老师作为一个艺术教育工作的实践者,他的艺术理念能为中国的教育体系带去一些启示。”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龚彦说。

展览现场,“交叉受光部”系列。

耿建翌是谁?

据悉,展览标题“他是谁?”来自耿建翌创作于1994年的同名观念作品。源出艺术家听说自己外出时曾有人到家拜访,就下意识地问道:“他是谁?”为了弄清这个“他”的身份,耿建翌向邻居询问了此人的体貌特征细节,并以邻居们提供的书面描述和画像为内容创作了这件作品。而策展人也希望就“耿建翌是谁?”这一问题开启展览,观众能从耿建翌独树一帜的艺术实践中找到答案。

展览现场,耿建翌,《他是谁?》,1994年

那么“耿建翌是谁?”通过网络此条可得:耿建翌1962年出生于河南郑州。1985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今中国美术学院)油画专业。后定居杭州直至2017年辞世,先后工作于杭州丝绸工学院(今浙江理工大学)与中国美术学院。

网络搜索所得的冰冷答案,完全不足以解答这一问题。

张培力以“不做作”“不煽情”“自然”等几个词概括被朋友们称为“老耿”的耿建翌。“老耿经常用生涩的语言告诉我们一些基本的道理,这些道理与艺术相关或不相关的人而言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通过这一年来的展览和画册编辑,我觉得是大家在重新认识、理解老耿。继而发现了另一个老耿。”

张培力(左)与耿建翌(右)

耿建翌的学生,此次展览的策展人之一杨振中认为,耿建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我觉得老耿是一个非常丰富的人,在很多人眼里有很多不同的面向。所以我担任策展人诚惶诚恐。后来我突然明白了,不管怎么做,都有人觉得老耿可能不是这样,所以就释然了。”

此次展览的策展人,凯伦·史密斯(右)与杨振中(左)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杨振中与凯伦·史密斯频繁地讨论、调研。“我们经常像破案一样进入耿老师的思维方式,以他的工作方式调研他哪一年作品做了哪些作品。”杨振中说,“老耿并不那么在意自己作品编年,他没有把这些事情看得很重,所以他的很多资料是很模糊的。”

展览另一位策展人凯伦·史密斯与耿建翌相识于1994年,对于此次策展的工作,凯伦认为,“整个展览是一个作品,基于老耿一辈子的努力。老耿完成了百分之五十,其他的人团结起来完成了另外百分之五十。”

展览并没有以时间或媒介为列,而是以耿建翌提出的“百分之五十”(即艺术家只做一半的工作,剩余部分留给观众或参与者完成)的概念切入。

展览开幕对谈

作为艺术家的耿建翌:保持着观察和提问

1985年,刚从浙江美院毕业的耿建翌开始于当代艺术圈崭露头角,其毕业创作《灯光下的两个人》有力地质疑了当时以叙事为创作主旨或首要目的的艺术观,他的职业生涯始于“85新潮”——一个标志着艺术与艺术表达反思与创新的时代,以耿建翌的挚友——张培力为核心的杭州艺术家们在其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们都渴望找到新的艺术表达方式来反映其周遭的巨变,及其所闻所见的日常生活。

展览现场,耿建翌早期作品《灯光下的两个人》。

对于耿建翌早期的创作,张培力说:“当时没有人这样的画画,大家还是用俄罗斯巡回画派的风格画那些叙事性、或者文学性的作品。老耿的作品让我看到一种新的语言、意识到一种新的可能性。我明确了‘我该画什么’。”

耿建翌,《理发3号——1985年夏季的又一个光头》,1985年,布面油画,178×149cm,私人收藏

作为“85新空间”和“池社”的核心成员之一,在接下来的30余年间,耿建翌通过一系列具有实验性质的项目延续着他对于艺术界限及意义的探索,并对各类现有的艺术形式进行毫不妥协的挑战。展览以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作品为始,囊括了其最具有意义的代表作、一些鲜为人所知的重要作品,以及大量纸本文献。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一楼大厅呈现的特别项目《自来水厂》(1987/2022)

展览尤其引人瞩目的是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一楼大厅呈现的特别项目《自来水厂》(1987/2022)。从二楼俯看,这是一个具有迷宫般结构的大型装置,一旦观众步入其中即成为观看与被观看的参与者。这是一件艺术家生前没有实现的作品,2013年,耿建翌在接受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Hans Ulrich Obrist)专访时提及了这件作品:“1988年,我做了一个《自来水厂》的演示,制造了一些展示的墙壁,墙壁上挂画框的位置是挖空的,观看的人走动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他的肖像,或者说站在中间位置的人也会突然出现在框里被看到。这是一个相互看的装置,每个人在这里都有两个角色,一个是观众,另一个是作品。”

《自来水厂》营造出展厅的效果,走过框中的人会忽然被看到。

这件作品可以被看作耿建翌消除观者与作品之间距离的首度尝试,他试图提供一个彼此共享的经验空间,希望一半的交流障碍可以由观者自身解决。但在当时的采访中,耿建翌认为“可能没那么理想”。

耿建翌关于《自来水厂》观念的阐述。

在他去世五年的回顾展上,这件作品终于得以实现。走入其中,观看者好奇地从墙上的方孔中探出头,无意间就成为了其他观看者眼中的作品。《自来水厂》外,耿建翌对于“作品与观众”的阐述和当时的文献资料诠释着作品的观念。艺术家当时的设想是否完成?观众或可身处其中,以自己的体验寻找答案。

5楼展厅,以实时监控的方式展示《自来水厂》。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供图

展览中,《表格与证书》也有类似“消弭艺术与观众之间的‘距离’的含义”。它因1988年“黄山会议”(当时最大规模、最重要的当代艺术会议)而做,谈及这件作品,耿建翌曾说:“黄山会议之前那些表格就已经印刷出来了,我发现与会议有关的各种材料当中有一张与会者名单。我开始按照与会者的名单来邮寄我的表格,请他们填完之后寄回,记录这一事件的发生。”艺术家也借此试探新一代“前卫”艺术家们的认知和思想。

展览现场《表格与证书》

“有部分人完全掉进圈套,以为是黄山会议的需要;但有一部分人是识破之后很配合,比如吴山专;还有一部分人是一些有身份的官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将近一半的人把填完的表格寄回。”当所有人都到达会议现场时,耿建翌开始了该作品的第二部分。他为所有正确填写表格的人颁发了证书,所以这件作品名叫《表格与证书》。

《表格与证书》吴山专所填表格

后来,这些表格每每被展示,艺术家们都饶有兴致,因为它跟自己和自己认识的人有关系。在“黄山会议”举行30余年后再看,可以看到如今功成名就艺术家年轻时代的自我调侃,其本身也成为黄山会议的见证之一。

《表格与证书》黄永砯所填表格

《表格与证书》探讨作品与人的互相关系,也就有了后来《他是谁》《确有此人》等这些将简单的日常行为直接挪用为创作的形式和内容,促使观众主动思考艺术的多重意味。

展览现场,左为《确有此人》。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供图

耿建翌也是国内较早涉及录像的艺术家之一,他的第一件影像作品使用了一台V8的手持摄像机,用了固定机位拍一个抽烟的人嘴里冒出的烟。但在当时,耿建翌并未将它视作一件作品。对他自己而言,最为特别的作品是2007年的《抵消》。

展览现场,2007年作品《抵消》

《抵消》由《做到正确的自己》(2005)发展而来。《做到正确的自己》探讨了人在自然状态中如何将自然的状态复制出来。艺术家拍一个同样的人反复模仿他曾经做过的同样的动作,试图找出一个满意的、可以完全复制的动作。

展览现场,2005年作品《做到正确的自己》

《抵消》则稍显复杂,《抵消》中出现的主要人物是两个技师与两个客人,艺术家在按摩店主要位置安装多个摄像头,记录人物进出的过程。最后把录像的结果编成剧本,找到了原来的人物在另一个时间按照剧本重新表演。这件作品将重点转移到了质疑模仿的时间是真实的,还是原始的时间是真实的?到最后甚至连真实的时间也变得可疑了。

展览现场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供图

耿建翌的艺术一以贯之地保持着观察和提问——正如我们在《他是谁?》等作品中看到的那样。这些简单的问题,不需要明确的答案,是耿建翌用来帮助我们看到我们周围的生活,那些日常司空见惯而被熟视无睹的事。

“他是谁?让我得以了解那些熟悉作品背后的理念和思考,同时‘他是谁’也是耿建翌老师,他对艺术、对世界的态度和观察方式。”龚彦说。

展览开幕对谈

作为教师的耿建翌:“艺术可以学,不可以教”

耿建翌在后期将大量精力投入到中国美术学院的教学工作中。他提出“艺术可以学,不可以教”,看似是艺术教学的悖论,但背后所蕴含的教学思想,一如其艺术风格。这一理念引导着他帮助学生去感悟自己的想法,注重在实验中寻找可能性,在不断的否定与重构中,进入到“玩”的状态,并鼓励学生在创作中做出及时的镜像观察分析,找到自己的艺术表达方式。

耿建翌与张培力领衔的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的学生,不少早已在艺术行业的崭露头角,其中包括陆垒、蒋竹韵、郭熙、苗颖、陆扬、张鼎等。

耿建翌也是很多活动的策展人、组织者。21世纪初,耿建翌参与组织了许多展览,但他从未自称为策展人。他的主要兴趣是把艺术家们聚集在一起,探索一些特定的问题、想法或某种特殊的表现形式。这种做法也可以追溯到1986年他所参与的杭州“池社”。

2008年,耿建翌创建了“阿嚏阿嚏”工作组,2010年成立了想象力学实验室,更为广泛地开展了“月食”“课堂”等实验艺术项目。这些艺术项目也帮助学生在毕业后的迷茫期,仍然有做作品的惯性。

对于耿建翌而言,教学与创作是两个频道,创作是私密的个人事务;而教学是考虑大多数人都需要的训练,无关个人喜好。教学“最要紧的是思想与认识,把认识的模式觉醒起来,让每个人知道自己的认识形态。”

杨振中是耿建翌比较早期的学生,1986年刚读大一的杨振中眼见耿建翌在不大的画室画着一米七顶天立地的大画。这组名为《第二状态》如今正在香港M+展出,PSA展览中这组作品在美术馆空间被放大,构成当下顶天立地的状态,给观众以冲击。在上课中,他感受到了耿建翌作为教师所传达的态度,通常不是通过言说的,而是通过教学行动微妙地让学生自己察觉。

展览现场,放大复制了《第二状态》。

耿建翌后来的学生蒋竹韵在《耿建翌的艺术教育及其教学的艺术》一文中提及,“关于他在那个时期离经叛道式的上课方式,如今很多也成了段子,无不带有‘玩’的意味,传了几代学生之后容易被浪漫化处理,直到最后也许耿建翌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最后甚至传言他和学生说‘回家看书,书上都有’。如今他那句‘艺术不可教,但可以学’的说法不胫而走,作为艺术家和教师的合体,他的话语让我们看到了艺术教育如同硬币的两面,一面是不可教的创造力,另一面是可学的技术与经验,而他的教学实践恰恰指认了其中的误区。”

步入2003年,参与到新媒体系教学之后,耿建翌的教育目标发生了变化,关于艺术家的培养,创造力与想象力的激发成为了关键。他构建出的“游戏”的教学方式,同样延续到了他在主持想象力学实验室工作时期所做的一系列活动,例如“月食”“课堂”等。

展览现场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供图

艺术家郭熙虽然在大学时期并没有上过耿建翌的课,他们的接触是大学毕业后参加“月食”的活动。“那时我正在做‘大航线’的计划工作,当时老耿很感兴趣,最后老耿决定由想象力学实验室支持我和张健伶的创作。”

耿建翌以此为平台组织策划了上百场大大小小的艺术活动。在他过世后这个机构仍然继续活跃于艺术领域中,延续着耿建翌对艺术的实验探索精神和对人的想象力的尊重。

在做“想象力学实验室”的同时,耿建翌与他的合作者们一起扩展了他对艺术和社会的探索,继续以基础材料进行实验工作。这种实践的深度在2015年的一系列作品中体现出来,他称其为“无题”;而从其于2016年在日本开启的系列纸质作品中亦能窥见一个全新思路的端倪。

展览现场的纸质作品。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供图

展览“他是谁?”开幕同时,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出版发行的画册《耿建翌》也将首次呈现于大众。展览的举办和画册出版得到很多耿建翌的老师,朋友和学生的鼎力协助。“他是谁?”邀请他们参与展览中一个特殊的表格项目,既是对艺术家常用的这一创作形式加以致敬,也希望能够多面地还原耿建翌。这份表格似乎也回应了耿建翌三十多年前的作品《表格与证书》。

展览现场。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供图

耿建翌的作品,给了我们一个崭新的视角,关于我们如何参与生活、如何与他人相处、如何做事。同时,也依稀感觉到,如今当代艺术家作品所要传达的观念,耿建翌早已经“玩”过了。

耿建翌

注:展览将持续至2023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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