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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三百首(27)·学霸与学霸,故人与故人

2022-11-06 05:47:44 来源:腾讯网

细读一首诗,两相对

苏轼楷书


(资料图)

哭欧阳公,孤山僧惠思示小诗次韵

故人已为土,

衰鬓亦惊秋。

犹喜孤山下,

相逢说旧游。

——苏轼

1072年欧阳修在颍州辞世,消息传到杭州激起苏轼内心一阵惊雷疾雨,哀痛隆隆。虽然宋朝官方不允许士子与考官之间以师生相称,但自从1057年欧阳修从众多考生中如获至宝地把苏氏兄弟挑选出来那一刻起,两代文坛领袖间的师生之谊,就注定要成为一段千古佳话。

起初是一场误会,欧阳考官看到苏轼的卷子觉得写得太好了,想把它定为第一名,正要下笔,转念又想写得这么好肯定是自己的弟子曾巩,于是为了避嫌就把它定了第二。之后是老师主动找学生讨论学术问题,老师问“你文章里关于皋陶的典故是从哪里看到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呀?”苏轼回答“没在哪里看到,只是觉得应该会有这么一回事”。如果欧阳修是一个拘泥庸常之辈,肯定要怪竖子妄言,乱作欺世文章。但他不是,他的反应是拍手叫绝,并断言30年后世人将忘记他欧阳修,只谈论苏子瞻。不仅如此,他还说要力推这个天才少年,要“放子出一头”。在为欧阳修写的祭文里苏轼还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老而向学却屡试不第的苏洵,若不是欧阳修的力推,也难名显于世。作为韩柳之后开一代文风的宗师级人物,欧阳修在发掘人才方面表现出非凡的眼力,也在提携苏轼等后辈上更彰显出开阔的胸襟和敦厚的长者之风。

居高位者往往有贪恋名器、不甘退让的毛病,好像今天的学术界有许多被人明里暗里称做“学阀”、“学霸”的人,他们或顶着院士之类的光环、或居高位,凭着自己在圈子里的影响和势力霸占学术资源,以为单位甚至本人利益站台为本,以研究学问为末。以权威的面目威吓青年学人,甚至于视作为异己打压。这类人在宣传报道里俨然学术大家、国之栋梁,实际于国家、于行业、于学术都是可怕的蠹虫。

当然,提携后辈、甘当绿叶并不是一种义务,它是人们对理想文化生态的一种期许。任何一个领域里要保持勃勃生机,必然要有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走出来,站到中央。但成为万众簇拥的焦点,享受声名带来的名利虚荣是人性所趋,不论是得到过还是没得到过,绝大多数人恐怕都对此心向往之。所以遇上像欧阳修这样的师长,不仅是苏轼的幸运,也是中国文化的幸运,是中华文明数千年来赓续常青的奥秘之一。

时间不语,只会在某个节点留下一个个长长的感叹。此时苏轼面对的不仅是欧阳修的辞世,也是一代人的零落。母亲、父亲、恩师相继在自己从一个赶考少年到衰鬓惊秋的中年过程中归入尘土。往事历历,壮年生出暮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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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隔千里,身在禄位不能亲赴致哀,只能来找与逝者共同的朋友来倾诉衷怀。西湖孤山上的惠勤、慧思和尚是欧阳公的旧交,苏轼与他们一起用诗文的方式进行了一场异地哀悼。大家共同回忆与欧阳公的交游,过往的岁月和逝去的人又渐渐鲜活起来。有一种说法是人真正的死去是不再为不再被生者谈论、回忆。作为一位著名的文学家和政治家,欧阳修肯定会一直在历史的空间里闪烁,但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他的举止、相貌、嗜好、语音也只能暂存在那些与之有过亲密过从的人的心里。

对生者来说,能与人一起追忆逝者是幸运的;对逝者而言,被那些熟识亲友的追忆是告慰的。中国人传统葬礼隆重而繁琐,密集着各种规矩和人情关系,那种应接不暇的仪式过程中,内心真正的情感和生死之间的对话反倒被嘈杂扰乱、压制。我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对他本人,除了一个病床上清癯的印象外,我基本一无所知。但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他离世后好多年,母亲和姨妈们聚到一起,话题的开始常常是“你最近梦到爹爹么?我最近梦到他跟我说…”她们彼此用一种当时我误认为迷信、蒙昧的方式追忆自己的父亲,一起打开旧日的时光。母亲和姨妈们肯定说不出“犹喜孤山下,相逢说旧游”这样的话,但她们讨论有关外公的梦境时那种浓浓的家庭氛围,至今在我的心里萦绕不散。“时常托梦”的外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家庭里继续存在着。

三三两两,携语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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